君臣有别。

四个字如同重石狠狠砸在姜梦笙的心上。

她紧攥着楚夜霖衣角的手终究还是松开来。

楚夜霖起身离开去请医官。

……

姜梦笙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。

这日，她刚有些力气起身，却听外面吵闹不已，当即询问：“外面发生何事？”

“回公主，是楚夫人与相国和离了，正在搬离相府。”

姜梦笙惊诧不已，急忙就往外走。

到门口时，楚夫人的嫁妆马车正好路过。

见到她，楚夫人过来行礼：“公主。”

对上楚夫人苍白的面庞。

姜梦笙陡然一怔。

她与楚夜霖自成婚后便自立府邸，因此与楚夫人相处并不多，可她也记得当初成婚时，楚夫人还是一头秀丽黑发，眉眼间倾城美貌犹存。

可如今不过短短三年，楚夫人身形竟消瘦单薄至此，仿佛被寒风一吹就会刮倒。

叫人看得心疼。

姜梦笙有很多想说的话，都在此刻哽在心口。

最终她却只问。

“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吗？您与相国是年少夫妻，走到如今并不容易。”

最重要的是，姜梦笙看得出楚夫人对相国仍有爱意。

楚夫人只是沉默，半响后，才声音极轻地叹了声。

“公主，年少情意是会被时间消磨干净的，曾经我也以为我与他会相爱到老，可如今却是相看两厌，倒不如放他自由，也放过我自己……”

楚夫人的声音很轻，却似针一点点扎在姜梦笙心上。

姜梦笙视线落在楚夫人腰间别着的一把玉萧上。

这把玉萧，是楚夫人和楚相国的定情之物。

听说当年二人家族本是世仇，是他们不顾一切险阻也要在一起。

琴萧和鸣，终成眷属。

他们的故事后来也成了都城的佳话。

可如今……

就在此时，一阵凛冽寒风刮来，姜梦笙不禁瑟缩了下。

楚夫人注意到了，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来。

“我该走了。”

“公主大病初愈，也莫要再在外久留，风雪是不会留情的，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
语罢。

楚夫人转身上了马车。

姜梦笙目送她离开，许久才转身回府。

回到府内。

姜梦笙仍心不在焉，她翻来覆去想着楚夫人的那番话。

放他自由……也放过自己……

她与楚夜霖，是不是也该如此？

思虑片刻，姜梦笙起身走去书房里，铺开纸墨，写下和离书三个字。

可光是写下这三个字，她的心已经痛到无法呼吸，再无从下笔。

半晌，她将纸团成团扔在了角落，长长叹了口气。

这日楚夜霖迟迟未归。

姜梦笙派人去打听，回来的侍卫禀告她。

“西境小城又起水患，大司空正与同僚商议救灾之法，要晚些才回。”

闻言。

姜梦笙心头一怔。

最近这几年，姜国的灾害愈发频繁了。

不知不觉仿佛就在应着当初的预言——唯有公主献祭，方能平神怒。

姜梦笙不觉失神。

这一等，便等到了深夜。

楚夜霖步履匆匆回来，见姜梦笙还点着烛火坐在案前，疑惑问：“公主怎么还不睡？”

姜梦笙就问：“水患情况如何了？”。

“西境地势艰险，还需谨慎商议，是个难题。”

见楚夜霖饮了一口茶，眉头紧锁。

鬼使神差般，姜梦笙开口说：“自幼父王便说我有神灵之力，若是我以身献祭，或许真能护佑姜国百年安宁……”

楚夜霖的脸色一瞬冷沉下来。

他冰冷语气打断姜梦笙：“请公主慎言！”

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灵，献祭救灾本就是无稽之谈！”

他语气讥讽无比：“要是有神，人人求神即可获千秋万载的幸福安康，还需要什么劳作？若真有神，苦难降临时，为何还需要人去拯救，从未见其有半分垂怜？”

姜梦笙怔住了，随即一股酸楚涌上心头。

——只因不管有没有神，她的命运早在出生那日便定下了，不由她决定。

楚夜霖说完，便要起身告辞。

“公主先歇着吧，我答应姬月回来要去见她。”

他的背影大步利落。

一如姜梦笙曾经奔赴向他的模样，那是迫不及待去见心爱的人才有的步伐。

姜梦笙的心仿若被撕裂，却突然喊住了他。

“今晚，你能不能陪陪我？”

楚夜霖脚步一滞。

回头看她，许久还是返回来：“公主有命，臣自然听命。”

姜梦笙神色僵住。

她如愿留住了楚夜霖，可心却依旧痛得发紧。

夜色寂寥，屋外寒风阵阵。

姜梦笙与楚夜霖并肩躺在床榻之上。

听着楚夜霖逐渐平缓的呼吸声，姜梦笙问他：“若有一日，我不在世间了，你会记得我吗？”